【那片有座高塔哭着朝北方奔去的天空,是我此刻遍寻不着的风景。】—— 宫泽贤治
现在想起佐由理来,仍是她十六年前国中时的模样。
不知为何。
平静的严冬与萧索的枯枝堆砌在记忆深处,你轻声诵读的悸动划开我心中涟漪,阳光为你侧立剪影镀了一层金色,我的睫毛却在宫泽贤治的措辞里冻结成冰。
春雪通透而绵情。
我叮咚的浅笑应和你舒谧的旋律,晚霞的淡彩铺开斑驳的光影,心似琉璃。踏过布满积尘的时光走道,揉着惺忪的睡眼,指缝间我又一次见到那间陈旧暗淡的教室。
女孩笑面如花,小提琴温柔如水。
那侧影与旋律永驻我心。
眷恋悄无声息从痴望的眼神中流泻成秘密。一绵延,便是一世的绝期。
潮声渐喧,河岸上金光散落。
青春凝望着的是何等的空虚,空虚被梦想添堵后又喷发出何等激情。
“薇拉希拉”,便是承载了青春甜梦的期冀,我仿佛仍能看到它纯美外形的纯白机体,揉揉眼,不过是这片熟悉的天空触发脑中残存的记忆。
青春,梦想,伙伴,以及你指尖伴随金色阳光流散开来的旋律。清晰如昨。
我启唇欲语,还未成音符已被呼啸而来的火车声掩过,铁轨的震颤却不及你眼眸里余光闪耀的清晰。回忆。
流光爬过车窗,匆忙留下飞逝的亮丽。月台上背着小提琴的你,织着乖巧的辫子,侧身而立。你调皮而紧张的踏上铁轨,轻举双臂,远处蓝色的天际梦一般瑰丽。
我的世界已是喧嚣殆尽。
与拓也造飞机有趣还是听你拉琴读宫泽贤治有趣,我无从比较。我只记得那比蓝色还蓝的天空,比绿色还绿的草地,比白色还要纯白的薇拉希拉,还有你。
青草在徐风吹拂下海浪般整齐地起伏摆荡,佐由理,风中飘来你的气息。
那时总有种预感在我心里挥之不去,一种仿佛就要失去的预感……明明世界那样美丽。
我最怕听你念起《春天与修罗》,“不挫于狂风,不屈于豪雨。”……
我懦弱到如此害怕失去。
那个夏天。眺望对岸的高塔,我们有了小小的约定。
他停留在记忆深处被埋葬的那个日子,停留在云之彼。
你,他,薇拉希拉,离我而去。
雨和雪孤独的堆积,我在上面危然伫立。雪与水交织的素白,泪水般通透。
那年彼时。
我莞尔时的轻语,却成了眸子里坚定的允诺。一时间,稍纵即逝的愿就成了天经地义的约定。你用沉默不语来缅怀心中的缱绻,仰止叹息间,我潸然泪下的声音已响彻天际。
于是,
我去寻你。
云的彼端,是生的企盼。那个入你梦境的自己总让我妒忌。
曾经的约定,我奉为神谕,若为之行,代价不计。
当我明白,很多事情并非像发动所有死党一起帮忙做暑假作业那样简单就能扭转乾坤的时候,就会珍惜,就会成长。
拓也绑着石膏的手托我们入云端去。
没有人记得,却也没有人忘却,薇拉希拉要冲破的那个梦境。
终于还是模糊了终点和起点的意义。
空气湿闷,芳草萋萋,柏油路浮躁,工厂大叔没刮干净的胡子,明媚的只有阳光而已。
那年夏天只是如此。
那年夏天不过如此。
可我仍旧执着,那年夏天我们的约定。
云的彼端,世界尽头,抑或某个梦境。我追你到天涯去。
也要唤醒你。
我要的只是你睁开双眸,听我说一句おかえり
为了一句“欢迎回来”,我愿意将所有放弃。